2012年11月7日 星期三

技職與工匠不如哈佛嗎?

勤於閱讀的布拉格計程車司機(劉柏宏教授提供)

日前哈佛大學Sandel現象在本版引發許多討論,也有不少老師感嘆這種高級的論辯場景,在臺灣技職體系根本不行不通...
是「工匠」真的不及這種知識殿堂?還是我們壓根曲解、輕視了工匠精神?


「...位於捷克布拉格,在一座教堂前停著三輛熄火待客的計程車,我眼見年齡橫跨老、中、青的三位司機竟然全都手捧書籍專注地閱讀著。這畫面再度令我驚訝!這是司機對他們工作的一種尊重...」,小匠依術、中匠取巧、大匠求通,讓勤益科大劉柏宏教授為大家解讀正港的工匠精神該如何獲致尊嚴!

(小編大學教師-麥必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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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匠」!

(國立勤益科技大學 劉柏宏)

這幾個月以來台灣社會對於即將實施的十二年國教充滿許多的討論與憂慮。贊成者認為十二年國教可以提昇國民素養,投資台灣的未來,加強競爭力。反對者認為在入學制度尚未完備且缺乏共識的條件下,貿然實施十二年國教無疑是將無辜學子當做教育實驗的白老鼠。此兩方立場各有其論據,不過都忽略教育最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我們想培育出什麼樣的社會公民?

近年台灣高等教育的急速擴充引發不少批評,加上這幾年經濟情勢不佳,以致於引發學歷無用論的悲觀看法。或許時勢使然,我們可以發現這些年來台灣社會的意見領袖已經逐漸從以往「理論派」的諾貝爾獎得主或中研院院士,變成無顯赫學歷,憑一身實務技藝闖出一番天地的「實務派」,例如吳寶春師傅、阿基師、嚴長壽董事長等等。技職教育長期以來不受重視,而許多支持技職教育的聲音也只是著重就業機會和產業發展的需求,忽略了教育的本質,遑論關注技職教育的內涵究竟為何。

二十年前我到紐西蘭旅行時,眼見從一部垃圾車上下來兩三位收垃圾的工人,各個都是赤裸著結實的上身,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令我意外的是每個人一邊倒著垃圾一邊唱著歌。和台灣所見的經驗相比,當時的景象令我納悶,為何他們做這件事會這麼快樂?多年後在美國與一位退休的小學女老師聊起此事時,她說這很正常,因為他們的收入高,所以做得很快樂。她以自己為例,在美國小學老師的薪水遠少於一位水電工。我想這是社會對技術的一種尊重。

幾年前到澳洲開會,出了機場,搭上計程車。司機知道我來自台灣之後,馬上問我對台灣獨立有何看法?中國的崛起是否會壓縮台灣的生存空間?我很好奇這位司機為何對這些艱深難解的政治議題有這麼深入的認識和興趣?是澳洲司機的職前教育做得好嗎?另一個場景位於捷克布拉格,在一座教堂前停著三輛熄火待客的計程車,我眼見年齡橫跨老、中、青的三位司機竟然全都手捧書籍專注地閱讀著。這畫面再度令我驚訝!這是司機對他們工作的一種尊重。

美國維吉尼亞大學文化高等研究學院兼任研究員馬修柯勞佛(Matthew B. Crawford)擁有芝加哥大學政治學博士學位。2001年他曾擔任喬治馬歇爾研究院(George Marshall Institute)的執行主任,工作項目之一是對全球暖化做分析評論。後來他發現研究院背後的金主之一是家石油公司,恰是全球暖化的元凶,他無法忍受學術工作披著科學的外衣,骨子裡卻是財團遂行某種目的的工具,因此五個月後毅然辭去了工作,到維吉尼亞州的瑞奇蒙(Richmond)開了一家機車行,樂於做個黑手,並兼做文化學術研究。這是他對學術和技術的尊重!

以上舉例不在強調外國月亮比較圓,在此只是提醒,我們社會對於十二年國教的關注不能只在於特色高中免試入學的比例有多少,那只是前百分之三的學生和家長焦慮的議題。也不必擔心少了考試制度的篩選機制是否會降低競爭力,競爭力不是考出來或選出來的。我們應該關心比起九年義務教育,實施十二年國教是否能培育出更具有反思能力的青年公民,讓他們學習戮力務實,尊重知識、尊重技術、尊重工作、建立自我價值觀。吳寶春師傅、阿基師、嚴長壽董事長的人生閱歷與言論之所以受重視,乃在於他們所展現出的一種「匠精神」。《天下雜誌》曾對「匠精神」做三方面的現代詮釋。一是追求確實的工匠「手法」,二是觀察市場潮流的「眼法」,三是科學分析的「心法」。我認為應該還要加上個「說法」,如此才能夠替自己或自己的作品講故事。

「小匠依術、中匠取巧、大匠求通」。若以這標準來看,台灣社會目前對十二年國教的討論似乎仍停留在「小匠」的階段,只關心篩選機制的技術面。我一直相信這些年台灣教育所呈現的危機也是轉機,因為它讓我們開始認真思考教育的目的是什麼?文憑的價值是什麼?當學術遇到技術孰輕孰重?這些隱藏在千年根深蒂固士大夫觀念之下的傳統價值觀應該到須要辯證的時刻了!